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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孽海花(民国PA)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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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叶修原先有一杆楠竹铜锅的烟袋,一直留在先前居住的地方,两年时间还未回去看过一次,自然无缘把老伙计再捧在手里把玩。周泽楷福至心灵,不知从哪儿弄了一根乌木银锅的烟杆来,烟嘴是水头通透的冰种翡翠,成色极好。

房里点着一盏煤油灯,叶修倚在床头,心里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悄悄摸摸托人做了一根,自己虽然心里想念老伙计,但在周泽楷面前也只提过寥寥几次,谁成想竟被记挂到这个份上。他看着周泽楷装好一袋烟叶,献宝似的递到自己手边,倒真有点老关东儿孙孝敬长辈的模样。

叶修对着翠绿的烟嘴深吸一口,醇厚烟香闷在胸腔里,缓缓吐出之后荡气回肠,整个人都昏沉在这股迷醉的味道中。他品鉴过后,眉眼一弯道:“是上好的漂河烟。”

周利林能往家里捎的东西必然不差,周泽楷见他眯着眼神思惬意,便也拿过来抽一口。谁知呛鼻的烟雾直冲嗓子眼,一部分蹿进肺里一部分游进气管,熏得头脑迷迷瞪瞪。周泽楷偏头狼狈咳嗽几声,叶修忍着笑扶着背给他顺气:“你说你凑什么热闹?这关东烟劲头大味道冲,你若是想抽,便去买洋人造的香烟,那个加工过,没这么难下口。”

周泽楷摇头,他纯粹只是好奇而已,今日这么一尝试,这辈子怕是与烟叶无缘了。反观叶修怡然自得,噙着翡翠烟嘴轻抿,一缕缕青烟从薄唇中袅袅冒出,多半也是许久未尝烟味,碰了竟舍不得丢手。

周泽楷脱鞋爬上床搂着他,难得一次在石库门的小屋里两人待在一张床上还能衣衫整齐。主要是等会儿叶修还和老爷约好去收佃租,湿着眉眼始终不好。父亲虽然年过花甲但耳聪目明,凡事做得太过火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昌隆上半年的总账快盘完了,有没有查出什么错漏?”叶修枕着周泽楷的胳膊问。

“没,出入正常。”

叶修不再多问,昌隆一直由周利林亲自打理,若还能查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这周家的产业也算是烂到根了。周利林初见他时也坦诚,周家手底下的产业日渐衰颓,眼下只靠钱庄撑着,恐怕过不了几年,待他老眼昏花退位让贤之后辛苦打下的基业要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败光。

“叶先生,韩少帅说您是位能人,委屈在这小小的私塾做教书先生,终归是埋没人才。”

叶修懒懒靠着官帽椅,白玉般的手里执着楠竹烟杆,烟锅磕在案台上,幽幽道:“人各有志,我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日子能过得去就好。”

“知道先生高风亮节不求名利,但令妹若是再遇上昨日那般强取豪夺,怕是你也无计可施。”周利林对着身旁的秦管家昂一下下巴,秦管家从怀里拿出一张折起的推荐函,递到叶修眼前:“叶先生,这是英吉利学校的介绍信,苏小姐留洋的所有费用我们老爷一力承担,并且会保证她的安全,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等叶先生您一句话了。”

叶修拿起那封推荐函,上面画的洋文他也认不全,草草看几行便放到一边。彼时留洋成风,不少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都会送去海外深造,并且苏沐橙昨天才被村里有权有势的土财主骚扰,差点被抢去做填房小老婆,若不是周利林出手相助,可能叶修现在也没法子安然坐在这儿喝茶聊天了。

叶修摸着下巴,表情略显为难:“说到底这也是你们周家的私事,就算勾心斗角打得你死我活,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我一个外人也说不上话,对吧。”

周利林沉默片刻,低声开口:“若不是外人,便说得过去了罢。”

侧脸忽然被啄一口,叶修回神,偏头看周泽楷,周泽楷捏着他的下巴问:“在想什么?”

叶修随口答:“在想时辰到了,我该走了。”

“哦。”周泽楷嘴上答应,手臂却还牢牢环着他的腰。

叶修哭笑不得,拿着烟杆在他的脑门上磕一下:“你这小色鬼还不放开我,等着你爸找上门来?”

周泽楷摇头,把脸埋在叶修单薄的肩窝里,嘟囔声多了些孩子气:“不想,舍不得。”而后他又在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叶修的耳根越来越红,蔓延到侧脸,最后推开他,坐起来套上鞋,不想再听他那些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浑话。

周泽楷倚着软榻,看着叶修把长衫上的褶皱抹顺,再站起来,将那杆烟袋收到案桌上的匣子里。

“不带着?”

叶修回头,眉眼都是软的:“不方便,带着总想你。”

这句话把周泽楷的心口熨得温热,叶修离开后,屋门吱呀合上,剩下他一人,烟香还未散尽。

 

 

城东近郊的百亩良田都是周家的地,顺着黄浦江再往上游走,就是周家村,周利林家里祖辈便是从那儿生根发芽,多数宗亲旁支都在村里生活。周氏宗祠修建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里,寓意吸天地之灵气,育万世之灵杰。

叶修和周利林坐着汽车去收佃租,这种小事原先都是交给秦叔去做,但周利林提到想回周家村一趟,这不年不节也没什么祭祖活动,该拨的银款月头叶修已经差人送去,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去应是要商议什么要事。

叶修问了,周利林也没想瞒他,说是去和族长以及几位房头长辈讨论给五姨太入族谱。

“给小周的亲娘入族谱?五姨太终于沉冤得雪了?”叶修怎么也猜不到是这回事,他原先听周泽楷说过周利林的薄凉和无情,当年母亲含冤一脖子吊死他也没有第一时间查明真相,而是听信流言对他们母子态度冷淡,母亲至今还埋在荒山做一个孤坟野鬼,碑上都不能刻上“周柳氏”三个字。

坐在汽车前座的秦叔回头解释:“老爷上半年就在派人暗地里查这件事,只可惜年数久远,当年的许多人证都找不到了。前几日咱们从北平回来,终于找到一个,在弄堂里做小买卖的,七盘八问才抖出来收钱陷害五姨太的事。”

“收了钱的绝不止他一个。”叶修淡淡说。

“您说的在理,不过查到这一个,老爷心里就有底了。”

叶修还等着下文,秦管家却收起话匣,弄得他不得不问:“后面呢?没继续查?也该让那些背后害人的人吃点苦头吧。”

秦叔表情尴尬,看看周利林,再看看六姨太,低声道:“想必叶先生心里也清楚‘那些’是哪些人了,这要是深究下去,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叶修算听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就不要再为此闹得鸡犬不宁。周老爷年龄大了,也只想求个家宅平安顺风顺水。

只可惜这深宅大院藏污纳垢,人心险恶笑里藏刀的,哪里还能指望什么一团和气,只求着天爷别家破人亡就好。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叶修再替五姨太不值,也没什么权利干涉周利林,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周利林抚着花白的鬓角叹气:“原是我欠柳絮的,这么多年过去,也该给她一个名分了。”

汽车驶到周家村的村头,里面是泥泞土路通行不便,三人下车让司机在村头等着,他们坐马车进村。

周氏宗祠修在山里,山路崎岖多有不便,于是又在村里另建一座议事堂,村里无足轻重的小事就在议事堂解决,关乎族系大事,才会移步祠堂审理。

周利林和叶修以及秦叔三人踏进议事堂,族长正在正厅里和几位房头叔伯商议新建学堂的事,看见周利林,不慌不忙招手:“利林来了啊,我们正巧有事想托人去城里给你稍信,你就不请自来了。”

周利林拱手:“耀宗叔,我今日登门也是有事相求,大家有话好说。”

周耀宗早过古稀之年,长辫、胡子花白一片,穿着白缎对襟长褂,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像给周家村的风水养出一身仙风道骨。不过看见叶修之后笑容垮下,脸色变得阴沉:“议事堂这种地方妻妾怎可擅自进入?!出去!”

“您说笑了,我哪是擅自进入,是正大光明跟着老爷进来的,”叶修也拱手,笑道,“况且这不给进我也进了许多回了,那些规矩就省了吧。”

周利林也帮着叶修打圆场:“耀宗叔,叶先生不是女子,祖训对他也不顶什么用。我进来时听你们提要建学堂?他是私塾先生,可以帮着提点提点。”

周耀宗一双鹰眼定在叶修身上许久,叶修笑吟吟站着,不见丝毫慌张。最终,他移开视线,吩咐下人:“去把门拴上!”

叶修偏头左右瞧瞧,总担心会不会从哪儿蹿出一只凶猛的野狗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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